计划的前世今生

当前大多数人对于计划经济的理解是高度狭隘的，他们把计划经济想象成集中管理的官僚经济模式，而这种偏见来自于20世纪的经济核算论战以及政治现实。

20世纪的经济模式争论沿着政治集团的分界线，分成了市场经济与指令性经济两派。前者的思想可以追溯到亚当·斯密等自由主义经济学家，其核心假设在于自发的市场秩序可以实现社会的最优，而后者则诞生于19世纪末的经济核算论战，而在日后的发展中又学院派的计划经济学者与实践之中的计划局官僚又将这个经济理念发展完全，其核心在于“集中而官僚化的经济管理可以实现平等与迅速的发展”。这场绵延至今的论战将计划经济逼向了一个越来越狭隘的概念：计划经济等同于集中管理，而市场等于分散秩序。

原来这个区分事实上是对于“计划”本意的偏离。“计划”的根本含义在于一种自觉的经济，一种由人类有意识管理而失控的经济秩序——至于管理者究竟是官僚还是广大的民众，无关乎于计划的本质。一如马克思本人所强调的：“后资本主义的经济秩序是一种社会的共同管理，而不是一种官僚的中心控制。”

而且正是在这样的反思之上，冷战后的左翼学者提出了所谓民主经济计划——一种由民众而非官僚共同管理的经济秩序。这种经济理念的一支——也就是科克肖特的计算机社会主义——可以追溯到泰勒与兰格的“宏观经济试错法”以及计算机与数学的新理论；而另一支——汉内尔的参与型经济—折可以追溯到西班牙的工团主义经济学家桑蒂兰以及后来的迪瓦恩的“共商式协调”。而这两大体系以及其他众多民主经济计划模式所需要的生产规划理论，则奠基于美国经济学家莱昂蒂夫二战后提出的“投入产出分析”这一工具之上。

在经济学理论之外，民主计划经济的民主理论则建立在60年代以来众多政治学家——如普特南、赖特等人——所倡导的参式民主、协商民主以及抽选制之上。这些民主理论是对于代议制民主的扬弃，也可以确保民主经济计划之中的工人，消费者以及国民代表可以有效地直接管理经济秩序。

这些理论在资本主义秩序之中被高度的边缘化了，但自从上世纪20年代以来所诞生出来的这些庞大的学术谱系，为九十年代之后民主经济计划的诞生与繁荣奠定了基础。

经济学人的良知

新自由主义（主流）经济学已在世界范围内获胜，但任何有良知的经济学人都不是为了维护教科书上陈旧无力的经济秩序。我们深知，在新自由主义全面获胜的21世纪，要凭理想推动计划经济的发展难过登天。任何伟大理想的第一步都是传播，为此我们不仅珍视自己的理念，更注重将它们传播开来、传承下去。

在捉襟见肘的局面下，我们尽可能培养学生，教授计划经济相关的任何知识——无论是通过文章、讲座还是课程（这些都是免费的）；我们也尽可能去和工人们交流，和工人们互相学习，探索工人自治如何实现；更重要的是，我们也在积极联系一些无产阶级立场的资本家——那些愿意为了社会主义事业而抛弃私人利润的人，协助他们开办合作社企业，为他们提供充分的指导。

闭门造车并非我们的习惯，高居阁楼也并非我们的风格。我们的良知，是为了将一切理论准备，送给更多有良知的行动者。

我们的努力

为了实现社会主义理想，我们孜孜不倦地努力着：

工人自治

政治不寄希望于英明仁慈的君主之幻想，同样的，管理也不及希望于开明经理人之施舍。在管理学日益混乱的今天，绝大多数企业所采用的 精密考核（如okr、mbo等） 沦为了经理人们独裁的工具——劳动者们替管理者额外挥舞着抽打自己的鞭子。

而根据前人的研究与众多历史资料，我们发现两个事实：

企业的管理越发依赖精英，而精英独裁带来了更多的生产与资源配置的破坏
工人阶级用行动证明了他们能简化企业的管理架构，并对企业作出无与伦比的管理贡献（曾经的蒙德拉贡合作社）

谈到工人阶级，我们无法将孤立的、分散的个体工人视为一个整体；谈到工人主导企业的生产与分配，我们无法想象企业中工人缺少管理知识，而只好让人替代他们从事管理的场面。

一言以蔽之，让工人阶级从自发走向自觉的关键，在于“自我管理”。

劳动是劳动者的技能，而管理是主人的技能。因此，工人阶级成为主人最佳的办法就是让工人主宰管理。更具体的，工人需要在劳动之余以集体和民主的方式参与至少以下管理工作：

生产调度管理（包括质量和安全）
销售市场分析
财务管理
人力资源管理

而在最终当一个合作制企业步入正轨，或者一个公司制企业成功合作化之后，全体工人将拥有对整个公司全面的所有权权，他们将拥有

公司全生产流程的管理权
公司营收的利润分配权
公司扩张、合并或解散的决定权

直到企业中几乎所有员工都掌握了这些管理方法，并以制度化的形式高效决策时，企业工人们才有资格摆脱对管理者的依赖——这不仅是工人阶级独立掌握企业必要条件，更是团结他们的初步办法。

我们正和一些企业积极展开合作，帮助他们探索工人的自主管理道路。包括员工培训、讲座、指导对话等。

计划经济网络

但只影形单的合作社经济是不够的，它只是民主经济计划的微观部件。而将这些松散的合作社彼此连接在一起，则需要一个计划经济网络。

不同于上个世纪指令性经济所带来的刻板印象，计划经济的本质并不在于集中管理，而是在于经济主体之间的多元协商。众多的合作社单元以及消费者单元不再需要通过一种点对点的市场交换来实现经济资源的调配，而是可以在一个共有、公正、去中心化的平台上进行生产协调，以获得更的经济效率以及宏观上的经济民主。而我们相信，这一切并不一定需要等到一个遥远的未来，也并不是只有“经济体中的所有单元接入后”，民主经济计划才能良好进行。这一切可以从局部开始，因为我们相信：一个更优秀的经济模式，将拥有着更强大的竞争力，民主经济计划不需要一个外界的保育员。

也许到这里，仍然有人发问：谁来保证人们不会在计划经济网络中乱来？我们得说：计划经济网络的设计决定了，

企业瞒报计划只会损伤自身；计划局仅是一个核算单位，离开每家企业的计划它将无法进行任何核算。
而计划经济理论在合作社联合之中实践，既可以避免现代企业之中的管理混乱，也可以解决传统合作社联合之中的无效纷争。一言以蔽之，它将结合效率与团结，成为市场经济夹缝之中的星星之火。

因此，宏观上的计划经济网络与微观上的工人自治将携手而行，与实际的结合，将会成为一个值得期许、值得为着努力的未来。

我们是谁？

计划经济学会是一个由各学科研究者、学生、工人及其他社会学者组成的学会，旨在探索民主计划经济的道路，追求真正的社会主义经济基础。如今，我们正为了工人们、合作社们、计划经济网络的事业而努力着。

我们深知，批判是不够的，这些实践的努力必须从当下开始，它们包括：

计划经济相关理论的研究与讲座
工人自治实践的探索
计划经济实验，包括：
- MC 科克肖特服务器（微观）
- 计划经济模拟核算（算法）

我们相信，人类终有一天会用到这些火种。